《雪路的尽头没有你》完结版精彩阅读 雪路的尽头没有你精选章节

榕树巷的午后，是被阳光烤得蓬松酥脆的。知了的嘶鸣一阵高过一阵，

混杂着老槐树下象棋落子的脆响，和谁家厨房里飘出的炖肉香气。

沈知意磨磨蹭蹭地走在青石板路上，书包带子被无意识地绞在手指上，勒出一道浅浅的红痕。

身后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熟悉到她不用回头，嘴角就先弯了起来。脚步声近了，

一只手极其自然地伸过来，拎走了她肩上的书包，挎到自己肩上。动作流畅，

像是演练过千百遍。少年人的校服洗得微微发白，带着皂角的干净气味，蹭过她的手臂。

沈知意偏头，看见赵冠玉利落的下颌线。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好像顺手帮她拿书包是再天经地义不过的一件事。只有耳根处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

泄露了主人故作镇定的秘密。她的手垂在身侧，晃啊晃。忽然，小指被什么碰了一下，

温热的，带着一点点试探的犹豫。她的心口一跳，手指僵住没动。那温热的触碰便大胆了些，

勾住了她的小指，然后缓缓下滑，整个掌心包裹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心有点潮，温度却很高，

熨帖着她微凉的皮肤。她低下头，长发滑落，遮住了突然烧起来的侧脸。谁也没说话，

只有两颗心在知了声声里，擂鼓一样地响。青石板路蜿蜒向前，

影子在他们身后被夕阳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快到家门口那棵老榕树时，

他总会先一步松开。手指一点点抽离，最后在她指尖飞快地捏一下，

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告别暗号。“明天见，知意。”他声音清清朗朗。“嗯，明天见。

”她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抓过自己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跑进院子。心口那团扑腾的东西，

好久都按不下去。那样的午后，沈知意以为会过一辈子。……高三毕业那晚，喧嚣散尽。

KTV包厢里残留着啤酒麦芽和果盘的混合气味，少年人的豪言壮语和离愁别绪都扔了一地。

沈知意被赵冠玉拉出来，夜风一吹，才觉得脸颊的热度退下去些。他没说要去哪，她也没问。

两人默契地拐进了巷子深处，那面废弃的老墙爬满了茂密的紫藤花。晚风拂过，

落下细碎的花瓣，月光在墙上投下斑驳摇曳的影。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

把她堵在了花墙和他胸膛之间的小小空间里。空气瞬间变得稀薄，

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和紫藤的馥郁混在一起，让她有些晕眩。“沈知意。”他连名带姓地叫她，

声音比平时低哑几分，眼睛亮得惊人，像是把所有的星星都揉碎了塞进去。她仰头看他，

心跳得厉害，轻轻“嗯”了一声。“录取通知书，”他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嘴唇，

气息拂过她的额头，“我的，和你的，都到了。”她知道。他的北京，她的也是。

只是学校之间隔了不算近的距离。“然后呢？”她声音有点发颤。他深吸一口气，

像是鼓足了毕生的勇气，目光灼灼地锁住她：“北京很大。听说……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嗯。”“我们……可能会挤很小的房子，打工，挤地铁，冬天教室没暖气，

手指会冻得写不了字。”她看着他，没说话。他像是被她的沉默弄得有些慌，

那些准备好的、故作成熟的艰难描述卡了壳，最终汇成一句横冲直撞的问句，

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和滚烫：“沈知意，你要不要跟我去北京？”问完，

他就紧紧闭上了嘴，下颌线绷着，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像是等待一场审判。

沈知意看着他那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眼角却有点湿。她踮起脚尖，

飞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一触即分，轻得像一片花瓣落下。“好。”她说。

赵冠玉愣在原地，像是没反应过来。几秒后，巨大的狂喜才从他眼底炸开。他猛地抱紧她，

手臂箍得她骨头都发疼，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两个圈。紫藤花簌簌落下，

像是下了一场紫色的雨。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她的名字。“知意，沈知意。

”……北京真的很大，很冷。他们租的房子在学校中间地带一个老旧小区的顶层，

只有八平米，摆下一张窄床和一张旧书桌后，转身都困难。冬天暖气总是不足，

夏天风扇吱呀呀地转，吹来的风都是热的。赵冠玉兼了三份职，

家教、便利店夜班、还有周末的商场促销。沈知意也找了份咖啡馆的零工。

常常是他深夜回来，带着一身寒气。她跳起来给他煮泡面，磕一个鸡蛋，再加一根火腿肠，

那是他们能给自己最好的加餐。窄小的折叠桌边，他们头碰头地分享同一碗面，

氤氲的热气熏湿了眉眼，他总会把鸡蛋夹到她那边。“我不饿，你吃。”他总是这么说。

她也不戳穿，只是吃到一半，又会把剩下的半颗蛋强行喂进他嘴里。未名湖的冬天名不虚传。

他们跑去蹭课，顺便蹭暖气。听完讲座出来，湖面已经结了薄冰。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来。

她忘了戴手套，手指冻得通红，几乎握不住怀里的书。他叹口气，抓过她的手，

塞进自己羽绒服口袋里，用他温热的手掌紧紧包裹住，一点点揉搓。“笨不笨，又忘了戴。

”她的手指在他掌心慢慢回暖，

指尖划过他口袋里那本同样被蹭课蹭旧了的《西方哲学史》书脊。书是图书馆借的，

他的指尖是热的。“下周发工资，”他看着她，“给你买副新的，羊毛的。

”她摇头：“不要，浪费钱。你那双旧的给我戴就行。”他就不说话了，

只是更紧地握住她的手，放在口袋里，很久都没有松开。那时候，贫穷和寒冷都是真的，

但希望和快乐也是真的。他们挤在八平米的隔间里，分享同一碗泡面，分享彼此的身体温度，

分享对遥远未来的庞大想象，仿佛只要握紧对方的手，就什么都能拥有。

……第五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三月的北京，柳条迟迟不肯抽芽，

空气里还裹挟着未散尽的料峭寒意。赵冠玉已经连续熬了几个大夜，画设计图，赶项目。

沈知意研究生答辩在即，泡图书馆的时间越来越长。电话响的时候，

她正抱着一摞书从图书馆台阶上下来。屏幕上跳跃着“妈妈”两个字。她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赵冠玉家里通常不会直接联系她。“阿姨？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竭力压制却依旧破碎的哭腔：“知意……冠玉他，

他爸爸……”肝癌。晚期。厂子里压了多少货，欠了多少债，拆东墙补西墙也堵不上的窟窿，

催债的人已经堵到了医院病房门口……周妈妈语无伦次，

声音里的绝望几乎要透过听筒溢出来。沈知意站在初春冰冷的风里，手指冻得僵直，

几乎握不住手机。她听着那个曾经温和从容的阿姨，用最卑微无助的语气说：“知意，

子是他爸一辈子的心血……冠玉他……阿姨没办法了……”她不知道是怎么结束那通电话的。

她抱着那摞沉重的书，站在人来人往的路口，却觉得全世界的声音都褪去了，

只剩下心里一片冰冷的空白。她找到赵冠玉的时候，他正从导师办公室出来，

脸上带着讨论项目方案时的专注和一丝疲惫。看到她失魂落魄地站在走廊尽头，他愣了一下，

快步走过来。“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他伸手想碰她的额头。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把手机递给他，声音干涩：“阿姨的电话……你……快回去吧。

”赵冠玉脸上的神情一点点凝固。他接过手机，走到走廊另一边。她看着他挺拔的背影，

看着他起初还算平稳的肩线逐渐垮塌下去，看着他抬手撑住了冰冷的墙壁。通话时间并不长。

他转过身来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总是亮着的眼睛，像是骤然被掐断了电源，

一片死寂的灰暗。他一步步朝她走过来，脚步有些虚浮，走到她面前，

却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他慢慢蹲了下去，蜷缩在医院空旷走廊冰冷的地砖上，

手指**短发里，用力地揪扯。诊断书和一堆催款单、债务文件从他颤抖的手指间滑落，

散了一地。白色的纸，黑色的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他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压抑的、类似受伤野兽般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抖动，

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沈知意也慢慢地蹲下去，伸出手，想要碰碰他，

指尖却在离他肩膀一寸的地方停住了。任何的语言和安慰，在此刻巨大的、冰冷的现实面前，

都苍白得可笑。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眼睛赤红，里面是一片荒芜的废墟。他看着她，

嘴唇翕动了好几次，才发出破碎不堪的声音：“知意……我得回去……接手家里的厂子了。

”那不是商量，甚至不是告知。那是一个判决。沈知意蹲在那里，看着地上那些纸，

看着眼前这个被瞬间击垮的年轻人。他们曾经勾勒过的所有关于北京的未来，

蓝图上的每一条线，每一个色块，都在这一刻，在这些轻飘飘的纸页面前，

无声地碎裂、湮灭。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痛得发不出声音。她还能说什么？

别回去？我陪你一起扛？拿什么扛？他们俩加起来，甚至付不起下个月的房租。而他的身后，

是一个沉疴缠身的父亲，一个濒临崩溃的母亲，一个摇摇欲坠的家庭，

和一个填不满的无底洞。那些风花雪月的梦想，在**裸的生计和债务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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